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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亲戚

时间:2021-02-20 09:07
摘要

  在我六岁那年,媒婆给三叔介绍了对象,就是我后来的三婶,住在二十里外的汪村。

  按习俗,青年男女订婚以后,男方要在端午、中秋、春节时给女方家送礼品,俗称“送节”。三节之中,当然是春节最隆重。由于正月初一不兴出门,女婿或准女婿给丈人丈母娘拜年,一般以初二为正日。如果延至初三,就显得迟了甚至怠慢,女方会不高兴。也许受老家习俗影响,后来我给丈母娘拜年,一直以初二为格林威治时间,尽管时代发生了大变迁,但古老的传统在我心里始终没有改变。

  春节到了,三叔按例要在初二上午去丈母娘家送节。临行前,他提出带上我一道。我听说到汪村走亲戚,当然很乐意。有的吃、有的喝、有的玩,总是小孩子最快乐的事。尽管去汪村的路很长,大多是田间小路,没有任何的代步工具,但我始终处于兴奋之中,似乎一点不觉得累。一路上,我们不仅渡过了一条大河,还翻过一条铁路,穿过一片芦苇荡,这让我长了很多的见识。

  到了汪村,三婶的母亲见到我,一把将我抱起来,高兴得不得了。我忙喊她“家婆”,她愉快地答应着,拿了许多糖果给我。她们是大户人家,亲戚朋友比较多。三叔刚进屋,家里的人马上招呼着过来,很快将堂前挤得满满的。三婶的两个哥哥都已结婚,大舅生了五六个孩子,其中老大比小姑只小一岁,这让我很惊奇。古人云,马背上的侄子摇篮里的叔。姑侄年龄相仿,在推行计划生育政策前很常见,只是我当时岁数小,不知道罢了。他们比我大几岁,正好可以带我玩。不过我小时候比较斯文,不习惯于打打闹闹、爬高走低,以至在一起玩过什么,现在全然没有印象了。

  唯一有记忆的游戏,是大人们打四十分,我在旁边观看。四十分是一种使用一副扑克牌、由四个人玩、庄家扣底、对家捡分的游戏。一般以四十分为及格线,少了庄家升级,多了下台,对家升级并转为庄家。由于打法简单,我看了一段时间就学会了。有一次打牌时,其中一个人因事离开,临时找不到替补队员。在旁边观战的我早已心里痒痒,突然说我可以替他打。大人们听了将信将疑,但苦于少一人,只好将就着进行。谁知我一摸牌,手气特别好,自己放牌主打,居然将对家剃了个光头。三个大人很惊讶,明白了我是真的会打了。从此,我成了他们的扑克牌友,只要三缺一,就让我加入他们的圈子。

  三婶家人多,最疼我的当然还是她母亲。老奶奶对小孩子的爱溺,总是天生的。汪家的家婆一有时间,就爱逗我玩。她五十出头,说话挺有些派头,也有威信,让我想起《红楼梦》里的贾母,或者《杨家将》里的佘老太君。后来问三婶,得知汪家婆以前做过大队食堂管理员,见过世面,难怪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呢。

  记得第一天晚饭过后,大家围着桌子,坐在火桶上取暖聊天。汪家婆忽然对我说:“囝呢,今天家里客人多,你没地方睡了。”

  “啊?”我有些失望,但表现得不是很在乎。

  汪家婆清了清嗓子,然后指着屋梁说:“我们等会儿把你放进口袋里,吊起来。”

  这一下,我有些惶恐了,心里想,吊起来倒没什么,但万一半夜里有老鼠或蛇爬进口袋,那该怎么办呀?

  大人们依旧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,似乎有说不完的话,全然不在意我的窘迫。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了,心里一直盘算着,什么时候吊我呢?夜渐渐深了,我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,汪家公串门回来,看我瞌睡得不行,就对我说:“囝呢,困觉去吧。”

  我没有动,喃喃地说:“家婆说把我吊起来。”

  我大概说得很可怜,一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,汪家婆更是笑出了眼泪。

  汪家公说:“家婆跟你开玩笑呢。”

  我看看汪家婆,感觉她并没有拿口袋吊我的意思,心里也就放下了。那夜,我睡得很香,但吊起来的玩笑,几十年萦绕着我,一直不曾忘记。

  那次,我在汪村一连住了几天。亲戚们轮流着请三叔吃春酒,连同我这个小不点,也当上了座上宾,跟着转来转去,忙得不亦乐乎。媒婆的娘家也在这个村子里,三叔拜年送了礼,他们也请吃饭,还给了我一个红包。

  记忆里,我跟三叔去汪村走亲戚有好几次,每次都玩得十分开心,直到堂弟出世,我读三年级了,不好意思再跟腿去玩。不过我读高中时,上学要从汪村附近经过。每一次路过,我都要朝村口眺望一会儿。记得有一次,我去看汪家婆,她明显衰老了许多,但对我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热情。再后来,我工作在外,一直没有机会去看老人家,也没有再见过她了。前几天和三婶提起,才知老人家已去世十几年了。

  我至今未能明白,三叔当年去丈母娘家拜年,为什么会带上我呢?也许他年轻时腼腆,带个侄子作伴,可以减少一些局促,就如我初次登台演讲,手里抓着一本杂志一样。也许是相亲时,汪家婆看到我,觉得小囝呢可爱,放过话吧。无论如何,等下次见三叔,我要跟他问个水落石出。

来源:芜湖日报   作者:高桥 编辑:冯一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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